第三百七十二章 易水寒(1 / 2)

一世诺 尘尽落 2744 字 2020-05-02

穆典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。

夜风吹过,脸颊一片冰凉,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哭了。

她也许一直都在等他一个道歉。

他曾经说过,后来忘了,再也没有履践过。

那一场爱恋,就像开在晚春里的蒲公英,大风一吹,散了,飘远了,再也找不回来。

惟有他给的那些疼痛是真实的。密麻麻刻在心间。

只等着有一日,他同她说一声对不起,于是那些曾为他受过的伤,流过的泪,熬过的一个又一个不眠辗转夜;以及,那一颗倔强不甘的少女心,都被轻轻抚平了。

她终于得以与他、与从前的自己和解。

金雁尘的手停在她的发顶,久踌躇不前。心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,在这个前路不明,生死未知的夜晚,发狂地挣扎扭摆,终于发出一丝松动的颤音。

千钧之手,顺着穆典可的鬓角滑了下去,粗粝手指触上她湿濡带泪的脸颊——这一生,或许就只有这么一次,最后的一次——他还能够离她这样近,她的眼泪还能为他而流。

只片刻放纵,他果决地收手,起身背立。不敢贪恋这过分奢侈的温柔!不该耽溺这并不属于他的救赎!

他是个极其清醒又洞明之人。阵外与禁军交过手之后,他就知道,他们所做的那些所谓万准备有多可笑。

要对抗一国之朝廷,他现下所拥有的力量——财力,人力,都还远远不够。

今后的路会很艰辛。而最难的,还是今夜要面临的抉择。

逃;或者放手一搏。

他后来越来越不择手段,但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些底线碰不得;有些心,更伤不得。

他把这些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从漠北带到了中原,许他们一个荣华富贵,一统江湖的美梦,实为报私仇,已然相负。

若今日,他为了自己活命,将这些誓死追随他的部众抛在这个炼狱疆场里,那么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点道义坚守也没有了。

再没有人会信他,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他。

他在心中构筑的那个宏图伟愿,为实现那个愿望必须要去攀爬的崎路绝壁上,必然再无如今一呼百应的景象。

他将是一个孤家寡人,在复仇路上艰难而孤独地前行……寡不长久。

在穆典可运功调息的那段时间,他已翻来覆去地将这些利弊想透。临阵犹豫,也许只是因为那几颗樱桃,为那入嘴一瞬间的甘甜,软了刚肠。

突然不舍得她再为他冲锋陷阵,不舍得再让她陪着他,生里来死里去。

常千佛纵有不好,纵他最后扛不住压力,又伤一回她的心,也好过在他身边,日日朝不保夕,拿命去搏。

他望着夜色深处,望着北方。

西北是长安,长安有阿娇。

颦笑梦中事,之子行将远。

“如果刺杀祖朋晟不能成功,你第一自保,去怀仁堂…找常千佛,别再报仇了。”

言毕不回头,提刀大步跨入阵中。背影里充满了萧瑟决绝的味道。

风吹梧桐叶落,夜气生寒,正如当年萧萧燕地的易水冷。

祖朋昇含笑转过身,鹤发苍颜的老者,神情里没有慈悲,只有戴着慈悲面具的饱满杀意。

他在阵中漫步,扬袖轻轻一挥,方圆一里的景色就都变了。

天阵十六,地阵十二,外方内圆,云主四角;善用三军,独立不可。

——是谓天覆地载!

这是一个专门为训练有素的战士团体作战而设立的阵法。小子何其狂妄,竟敢单枪匹马入阵,力图破了这流传百载,威名赫赫的八阵之图。

金雁尘长啸了一声,纵身拔起,像一只勇悍的雄鹰,翱翔入乌云海。

他在大阵幻象堆积的滚滚波涛中踩浪而行,玄铁刀寒光潋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