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一章 悲欢一举箸(1 / 2)

一世诺 尘尽落 2424 字 2020-05-02

许是久不见的缘故,穆典可的样子看上去清减不少,白衣不胜。如常披着一头乌油油的黑长发,清冷眸子里依然烟云笼罩,只没那么肃杀了,闲闲似花照水,又如一江烟笼着寒水月笼着纱。

她走进来时,金雁尘已恢复了如初沉默。

她也就装作没看到,跨过门槛那一刹那,从金雁尘眼底流泻出来的狂喜。

有些事情,不知道比知道了好。说破了反叫人难堪。

“什么时候…来的?”

金雁尘下颌角绷得很紧。他差点就问成了什么时候回来的,才想起他的身边,于她已不是回了。

“昨天晚上。”

穆典可神态自然,合该如此地在金雁尘身旁坐了下来,离得不近也不远,回头冲烟茗道“烟茗,帮我拿个汤匙来。”

“冷了。”

金雁尘的目光随穆典可一道落在那道凝了数点白油星的菌汤上面,说道“让烟茗拿去热一热。”

“对对对,”烟茗一个箭步冲过来,手忙脚乱地撤去穆典可面前的盘盏,几乎要语无伦次“冷了吃不好,姑娘等一等,很快的,会凉胃。”

她不知是怎么了,眼角像有针扎,直是想流泪。转过身就再也忍不住了。

穆典可好说话地点头“好。”

两个人像是等着夫子布置课业的学生,直背端坐在饭桌前,看着一个流泪的烟茗收拾碗盘。

如果不是生死来得太突然,她与金雁尘,大约还有好长一段这样平和相处的日子。

他给过她太多的伤与痛;太多辗转不眠夜,太多鸡飞狗跳的日常;争吵或冷战,依赖着彼此的同时,有互相折磨。

可是那天晚上,当他抚摸着她的头,同她说出那句“对不起,小四儿”,过往一切恩怨,仿佛就那么容易地,只是被一句话轻轻给抚平了。

她在自己心里落下了一道闸门,天长日久,一层一层落灰,一重一重生锈,封着那些她不敢去探究,也不愿回想起的往事。

金雁尘给她把那道闸掀开了,她也就忽然之间忆起他的许多好来。

她才晓得,或者说,是终于敢去承认和面对在她每一次伤重病危的关口,她以为看到的外公,其实都不是外公。

那个抱着她枯坐一整夜的人;用粗糙手掌摩挲着她额头的人;把滚烫眼泪滴在她脸上,一勺一勺喂送她汤药人……一直都是他!

是那个娶了别人,还不吝向她表达厌恶的六表哥。

她才记起,在她第三次出走,被走商驼队救下的那一回,掩埋她的风沙属于西北荒漠离、连土著也不敢轻易靠近的死亡之漠,有哪一支不怕死的商旅能恰好经过那里?

商道上贼匪横行,又有哪一个商队,敢带着一个抱着剑、来历不明的女子一道上路?1

她读不懂他的矛盾与纠结,痛极倦极,只好选择视而不见。

烟茗几乎是捧着菌汤一路飞跑进来。

她把汤钵顿在穆典可面前,来不及擦一把额头上晶亮的汗珠,转身往厨房跑。

“桂花鱼要蒸烂了,圣主帮忙盛下汤。”

鱼并没有蒸烂,虽然下锅了两遍,因为烟茗的手艺巧,摆上桌时依然皮整肉滑,鲜亮汤汁染着细葱丝,明艳色差撞出鲜香浓郁的味道。

只是烟茗根本来不及高兴,反而有些害怕。

她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,她刚才居然指使金雁尘了。

穆典可低着头,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菌汤,烟茗就想,这喝的哪是汤啊,分明是烟茗姑娘她一身无知无畏的胆气啊。

两个人的静默与一个人的沉默是不一样的。

烟茗摆好盘,悄然退到隔壁间,去做自己的事情。她听那竹筷磕瓷的声音,是明快的,清透的,不似先前的生硬与冷冰。

有那么一小会,有节奏的碗筷